今年4月，我到江西流坑古村调研。初到流坑，保护工作确实可见——老房子被仔细修缮，鹅卵石巷道干净整洁。古村还找来了一家专业运营公司引入了夜游、演出，一到夜晚就热闹非凡，吸引了众多游客前来。

然而，一种割裂感也随之浮现。舞台上演出的新编历史剧与流坑村的耕读传统并没有太大关联；夜游项目点亮古村轮廓的绚烂光影与村子里静谧的、仍飘着炊烟的老宅，仿佛两个时空。

调研中，我问公司负责人：“目前最大的困难是什么？”对方直言不讳：“是村民。”他们抱怨，原住民会私下接待游客住宿、游览，影响了门票收入和统一经营。“如果能把居民妥善迁出去，管理就顺畅多了。”

这成了一个悖论：我们保护传统村落，保护的应当是“活着的”烟火气。如果为了发展旅游而把村民迁出去，那么便会陷入“千街一面”“千村一面”的同质化困境。

同县的另一个古村稠溪村就是如此。因地质风险将村民全部搬迁后，因无人居住和养护，那里门庭冷落，屋瓦凋残。

回到北京，我写下调研报告，又在全国政协社科界别座谈会上谈起我的思考。文旅融合是国家所倡，利用文化遗产发展旅游没有错，但关键在于：开发是为了谁，又依靠谁？如果为了利益将原住民排除在外，将文化遗产视为可快速变现的“资源”，将文化简化为可随意涂抹的表演，那么开发本身就成了破坏。唯有平衡短期利益与长期价值，才能避免文化遗产在文旅浪潮中沦为商业牺牲品。

（记者 王亦凡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