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保型产品仅占工业塑化剂总产量15% 环境雌激素污染引发多部门关注
相关数据显示，我国不孕不育比例大幅度上升，不孕不育发病率由20年前的3%攀升至12%。致使人类生殖能力降低的现象与土壤中环境激素污染日益严重的因果关系，正引起我国相关领域专家学者的高度关注。统计表明，我国塑化剂年生产能力已达到450万吨，占全球的56%，其中邻苯类塑化剂为我国目前主流品种。让人担忧的是，对可能危害人类健康及降低生殖能力的邻苯二甲酸酯类塑化剂等环境激素污染物，并未列入国家或地方环境监测目标化合物检测范围，对健康风险潜在危害性较大的环境激素类物质塑化剂污染仍未引起重视，这对保障食品安全提出新挑战。
全国政协委员、中国食品科学技术学会保健食品分会理事长刘昕多年来不断呼吁重视环保型塑化剂产业发展，并抓住当前威胁人类生殖健康亟待解决的环境激素污染物重大课题展开调研。抽样调查结果表示，经济发达地区广东省珠江三角洲农田土壤、水和农产品，受邻苯二甲酸酯（Phthalic Acid Esters，PAEs，俗称塑化剂)污染问题十分突出。今年，由刘昕向政协十二届全国委员会第四次会议提交的《关于对可能降低人类生殖能力的环境激素污染物应引起高度关注的提案》中提出，从源头上遏制产生环境雌激素的发展环保型塑化剂、制定限制邻苯二甲酸酯类塑化剂标准及将环境激素有机污染物纳入环境监测目标化合物检测范围等三项具有前瞻性、可行性的高水平建设性建议，引起国家工业和信息化部等多个部门的高度重视。近日，记者就环境激素污染物问题专访了刘昕教授。刘昕表示，国家相关部门的高度重视和相关检测标准的出台，将促进我国环保型塑化剂产业和创新研发形成世界级科技创新高地，带动产业和经济结构整体竞争力提升。可以预期，在不久的将来，我国环保型塑化剂将迎来发展的春天。
问题PAEs污染仍未引起足够重视
PAEs是工业聚氯乙烯（PVC）制品的重要塑料助剂，可有效改进塑料制品可塑性、柔韧性或膨胀性。工业PVC通常使用的PAEs包括邻苯二甲酸二（2-乙基）己酯（DEHP，又称DOP）、邻苯二甲酸二甲酯（DMP）、邻苯二甲酸二乙酯（DEP）及邻苯二甲酸二正丁酯（DBP）等。在工业PVC制品中，PAEs添加量高达25%—65%，最高可达到75%。
刘昕介绍说，由于生产过程中PAEs物质没有与PVC高分子物质聚合，且其分子质量较小，因此PVC制品在使用过程PAEs迁移特性非常显著。
研究发现，PAEs毒性除致畸、致癌和致突变性外，PAEs某些化合物如DBP、DEHP还是环境激素类物质（Environmental hormone）或内分泌干扰物质（Endocrine Disrupting Chemicals），是一类具有生殖毒性和发育毒性的环境雌激素。由于PVC制品PAEs迁移特性显著，可通过消化系统、呼吸系统和皮肤接触等途径进入体内，影响内分泌系统，损害肝脏、肾脏和肺部，增大心血管疾病的风险和危害。作为现代塑料工业最大的助剂品种之一，邻苯类塑化剂是一类具有生殖毒性和发育毒性的环境雌激素，在食品加工、农用塑料制品和医用制品等领域塑化剂残留和迁移现象突出，严重威胁到人类生殖健康。
刘昕通过调研发现，集中了较多印刷厂、漂染厂、皮革厂等工业企业的珠三角区域，部分未经处理的城市和城镇生活污水及工业废水被直接排放进入江、河、湖泊和农田，城市地表(表层土壤、道路)和建筑物顶的雨水冲刷等，成为城区湖泊PAEs污染的主要来源；农田农用地膜、塑料大棚的广泛使用及废弃农用薄膜、垃圾袋泛滥成灾，在土壤、水体和大气等环境介质中迁移、转化，并在土壤、沉积物中累积。
检测数据显示，珠三角土壤PAEs污染较为严重。从检出组分看，东莞土壤的PAEs含量最高，各地土壤中的PAEs均值从高至低顺序依次为东莞、深圳（珠海）、中山（惠州）；从珠三角菜地和果园的平均PAEs分布来看，东莞和深圳的菜地PAEs明显高于果园；珠海、中山和惠州菜地的平均PAEs与果园基本持平。珠三角及香港地区的养殖池塘草鱼、鲫鱼和罗非鱼3种淡水养殖鱼类体内6种PAEs含量，DEHP含量从高至低顺序依次为草鱼、鲫鱼、罗非鱼；在3种鱼类体内均检测到DBP、BOP和DMP，含量从高至低顺序依次为DBP、BOP、DMP。香港地区草鱼、鲫鱼、罗非鱼体内DEHP的含量高于珠三角养殖的3种淡水养殖鱼类体内的含量，从高至低顺序依次为草鱼、鲫鱼、罗非鱼。采集广州市白云区、天河区、越秀区、荔湾区和海珠区的15个湖泊表层沉积物样品中16种PAEs普遍存在；城区湖泊表层沉积物中DMP、DEP、DBP、DEEP和DEHP污染严重。珠三角许多区域地下水检测出PAEs，其中有40%农田灌溉使用地下水，土壤中的PAEs随作物的吸收、转运而进入人类食物链。在许多地表水和饮用水中也都检测出PAEs，部分地区PAEs污染严重。
刘昕告诉记者，PAEs还被广泛应用在与人类医疗、生活相关的领域中如乳胶手套、保鲜膜、保鲜袋、包装袋、垃圾袋，食品药品工业生产过程中接触物料如工业橡胶管、橡胶密封圈、密封垫、塑料容器以及瓶装饮料和食品（如啤酒、酱菜、罐头瓶盖密封圈）等产品，均检测到含量惊人的PAEs。
据调查，目前国内无添加PAEs的工业PVC制品仍然难寻其踪，而国外已制定严格的审查和限制含PAEs制品使用范围的法规及措施，环保塑料助剂的应用已十分普遍。
空间全球环保型塑化剂产业需求庞大
刘昕介绍说，近年由于全球PVC需求量大幅递增，其主要助剂特别是环保型塑化剂的市场与用量日益增大，环保型塑化剂行业与无添加PAEs的工业PVC加工行业，正呈现构蓬勃发展态势。目前国外大力推广的环保型塑化剂包括生物降解型的柠檬酸酯类塑化剂，环氧油脂类塑化剂以及环己烷二羧酸二异壬酯（DIHCN）塑化剂，异辛酸和苯甲酸的多元醇混合酯（EBN和BET）塑化剂等。
刘昕谈到，国外形成较大产业规模的生物降解型环保型塑化剂品种有两种。一是植物油基增塑剂。以生物质可再生资源合成的植物油基增塑剂，是一类由天然油脂与有机过氧酸进行环氧化反应而制得的环氧油脂类塑化剂。环氧油脂类塑化剂毒性极小，与DOP、DBP相比较，其突出优点是具有生物降解及增塑性能好，耐热和耐光稳定性能好，该类产品一直是工业PVC加工行业和塑化剂生产企业关注的热点。许多国家允许环氧油脂类塑化剂用于食品及医药的包装材料，适合于对安全卫生要求条件高的PVC制品，如与食品接触高分子材料等。
国外投入工业化生产的环氧油脂类塑化剂主要包括环氧大豆油、环氧米糠油、环氧棉籽油和环氧葵花子油等，其中产量最大的是环氧大豆油，消费量约占环氧油脂类塑化剂消费量的70%。在美国，环氧大豆油消费量仅次于PAEs和脂肪族二元酸酯，占塑化剂消费量的第三位。
二是柠檬酸酯塑化剂。以淀粉、糖、废糖蜜等生物质可再生资源原料发酵制取柠檬酸等合成的柠檬酸酯塑化剂，是一类由柠檬酸与脂肪醇（或芳香醇）在催化剂及适宜的温度下合成的柠檬酸酯类塑化剂。目前已形成产业规模的品种有柠檬酸三丁酯（TBC），柠檬酸三辛酯（TOC），乙酰柠檬酸三丁酯（ATBC），乙酰柠檬酸三辛酯（ATOC）等。柠檬酸酯类塑化剂的突出优点是具有与工业PVC基础材料相容性好，挥发性低，迁移性小，制品韧性优良，对光和热稳定性好，无毒无味，可替代PAEs塑化剂。国外投入工业化生产的相关产品已进入美国、日本、欧洲等市场。
市场我国环保型塑化剂生产尚处于起步阶段
随着消费者食品安全意识和环保意识的进一步提升，国际与国内日益严格的法规限制，对PVC制品添加PAEs及相关助剂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医用、儿童和孕妇、食品包装及与人体有密切接触的PVC制品中使用的助剂，对PAEs制定和采取了严格审查和限制使用的法规及措施。无毒、生物降解及增塑性能好和减少食品安全隐患的环保型塑化剂正凸显核心价值，具有非常广阔的市场优势。
谈及我国的塑化剂工业发展状况，刘昕特别指出，我国无毒、环保型塑化剂工业基础相对薄弱，品种与国外相比还是相当匮乏。由于PAEs污染的危害性仍未被关注，尚未在工业PVC加工行业和塑料助剂行业推行严格的限制含PAEs物质使用范围和法规。同时，缺乏政府主导及其市场推广力度有限，特别是未形成市场需求，国内多数环保型塑化剂新品种还没有形成市场规模。
刘昕介绍说，目前，我国环保型塑化剂生产尚处于起步阶段，生物可降解和以生物质为原料的环保型塑化剂品种更是罕见，产量不到工业塑化剂总产量的15%，产品档次还不能适应功能高分子材料对市场发展的需求。环氧油脂类塑化剂如环氧大豆油塑化剂国内已投入生产，产量呈持续增长态势，消费量约占塑化剂总量9%—10%。柠檬酸酯类塑化剂国内已有生产企业进行少量工业化生产，产品广泛应用于各种PVC制品生产，但生产企业规模小，未形成产业规模，利润低，无市场竞争优势。
建议推进环保型塑化剂创新可从源头遏制PAEs污染
刘昕认为，随着第四次工业革命时代已悄然到来，国家应从战略的高度、庞大的市场需求和资源优势布局发展环保型塑化剂产业链集群，优先做好环保型塑化剂产业规划和项目引进，通过政府主导和政策倾斜，促进环保型塑化剂产业链成长发展，以结构性改革助推经济提质增效。据预测表明，至2020年全球PVC需求量将递增50%达4950万吨，作为PVC制品中主要助剂的塑化剂需求量也将大幅度增加。
刘昕指出，纵观全球工业PVC加工行业与塑料助剂行业的发展战略布局，正呈现生产大型化、产品规格精细化、多功能化和环保化发展的趋势。我国应有超前意识，统筹规划，高度重视环保型塑化剂产业发展，抓住庞大的市场需求优势，积极扶持，推进新一轮经济可持续发展能力，使我国在环保型塑化剂产业创新研发及实力上迅速走在国际前列。
同时，要看到，我国环保型塑化剂产业及创新研制明显滞后于功能塑料制品和国民生活需要，需要从长远眼光和高度做好空间规划顶层设计。切实加大科研投入力度，大力扶持科研院所和企业开发环保型塑化剂新产品、新材料，通过科技攻关和技术改造，解决实施产业化的核心技术，采用新型催化剂和新型合成工艺，积极发展无毒、生物降解及增塑性能良好的多规格和产品精细化的环保型塑化剂，重视我国资源丰富的可再生的生物质资源如油脂、废弃餐饮油脂、柠檬酸等优势，构建环保型塑化剂绿色资源产业链，使之与国际上发达国家或地区的法律要求保持一致，以适应庞大的市场需求。促进环保型塑化剂产业和创新研发形成世界级科技创新高地，带动产业和经济结构整体竞争力提升。与此同时，实现从源头上遏制PAEs污染和减少食品安全隐患，有力促进我国在保障食品安全问题上又上一个新的台阶。
此外，国家应将PAEs污染纳入环境监测目标化合物检测范围；在动态监测中及时分析、跟踪、监测和评估。参照美国和欧盟等相关国家的做法，结合我国对限制含PAEs物质使用范围和相关管理规定，加快建立适应国家实际情况的限制含PAEs物质和残留量的地方标准。完善和修订食品、保健食品、药品和食品添加剂中PAEs残留量的国家标准；完善和修订相关食品、药品工业生产过程中与物料接触的部件（管道、阀门、垫圈、容器、工程材料等）中PAEs残留量的国家标准。
令人鼓舞的是，记者了解到，近几个月来,国家相关部门通过电话和电子邮件反复征求刘昕有关提案的意见。今年9月下旬刘昕收到工信部经商环境保护部、卫生计生委、质检总局和食品药品监管总局后对提案答复的函件，对提案中提出的“关于发展环保型塑化剂产业链集群的建议”“关于制定限制邻苯二甲酸酯类塑化剂的管理规定和国家标准的建议”及“关于加强对邻苯二甲酸酯类塑化剂监测的建议”等三项建议全部采纳。答复中指出，开发安全无毒的环保型塑化剂将成为“十三五”行业可持续发展的关键，完全赞同提案提出的对可能降低人类生殖能力的环境激素污染物应引起高度关注的建议。国家将在“十三五”产业发展规划中加大对环保型塑化剂的政策支持力度。工信部等多个部门对提案中提出的制订发展规划、示范应用重点、标准体系建立及环境保护监测监管等建议,逐项研究并作出具体安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