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夜与昼的边缘

王亚南

“一天当中，有太阳升起的时候，也有下沉的时候。人生也一样，有白天和黑夜，只是不会像真正的太阳那样，有定时的日出和日落。有些人一辈子都活在太阳的照耀下，也有些人不得不一直活在漆黑的深夜里。人害怕的，就是本来一直存在的太阳落下不再升起，也就是非常害怕原本照在身上的光芒消失。”

    “我的天空里没有太阳，总是黑夜，但并不暗，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虽然没有太阳那么明亮，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凭借着这份光，我便能把黑夜当成白天。你明白吗？我从来就没有太阳，所以不怕失去。”

这是《白夜行》中女主人公雪穗唯一一次真心的告白，算是告白吧，对象是她店里的员工。而男主人公亮司的告白更简短，在年末说起明年的愿望时，他的愿望是“在白天走路”，因为“我的人生就像在白夜里走路”。

绝大多数小说当然是虚构的，就是在这虚构中，才能体味平凡人生所无法经历的五光十色和曲折离奇。《白夜行》是日本推理小说家东野圭吾受读者广泛讨论的作品，被改编成不同版本的电视剧（日本）和电影（日本、韩国），使得东野圭吾成为日本、韩国和中国台湾地区最受欢迎的作家之一。

上小学五年级的桐原亮司无意间发现父亲向小学生西本雪穗买春，他用剪纸用的剪刀杀死了父亲，此后长达20年的时间里，雪穗和亮司为了掩盖真相，也为了把自己从黑暗绝望的人生中拯救出来，“手牵手在太阳下散步”，他们不择手段地清除前进道路上的所有障碍，甚至杀害了因为各种目的逐步接近真相的人。两个手牵手散步的孩子，最终只存在于亮司的剪纸中。

小说所跨越的20年里，两人几乎没有任何的交点，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连传递信息的渠道都不得而知，只是某一处提到雪穗会有时出入银行使用保险柜（这还是看电视才明白啥意思的），但是他们却保持着共生的关系，亮司总是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保护着雪穗，尽管这使得他的人生始终在黑暗的通风管里徘徊，直到最后，他在雪穗面前杀死了自己，只换来雪穗一句不认识他。失去了这一分光，雪穗的黑夜还能变成白天吗？她的秘密永远都没有人能知道了，拥有人人羡慕的美貌、财富、智慧，灵魂却只能在黑夜里徘徊。
    看到一些书评讨论雪穗是否爱着亮司。我认为爱情在这个故事里显得并不是那么重要，他们所需要的是照亮他们黑暗的人生，使他们能够生存下去的那仅有的一份光。童年残酷的经历，使得他们之于对方，就是那一份让对方能够生存下去的仅有的光。一个人没有爱情是可以活下去的，但是没有了光，还怎么能够走下去呢？为了保护自己，必须要保护对方。不同的是，雪穗始终高雅、光芒四射地生活在人们的目光下，而亮司则在人们看不见的暗处，为她扫除获得财富、尊重的道路上的所有障碍。
    贫穷会招致更多更大的不幸，尽管我们可以提出很多反驳的例子，但是不得不承认，在任何一个社会，甚至在大多数人的观念里，这都是普遍存在的，在每一个时代，每一种体制下的社会，对于财富的价值观基本是一致的，因此由于贫穷（至少是在表面看来）带来的悲剧人生，俯拾皆是。所以就算对着亮司在白夜里前行的孤独背影感到无限的凄凉和心痛，也无法责怪因为贫穷而被母亲出卖的雪穗。这也许就是小说的现实意义。
    小说的写法别具一格。近35万字的篇幅，没有一段是正面描写男女主人公的，全都是按照时间顺序，从不同时期和不同事件发生时，与男女主人公有关的人物的视角来描写。所描写的都是这些相关人物看到的和感受到的，没有结论式的判断，读者把这些人看到的连贯起来，拼接出主人公20年的经历。主人公怎么互通信息，怎么设计和实施各种圈套，全凭读者自由想象。而一些关键的信息藏在看似无关的小细节中，比如雪穗的钥匙圈上挂着个小铃铛，从这样的细节中，读者可以窥见就连警察也没有发现的事实。即便如此，读者也只能是比书中人物更接近真相而已，对于真相，可能连作者都没有唯一的定论，这也是这部作品被众多粉丝们热议的原因之一。